《风雪停》第二章
2.
好好的馄饨摊被搞得稀巴烂，褚洵走到相对来说最干净的桌子前，胳膊一挥，将桌面上的盘碗一扫而落，然后看向那边傻站着的店老板，皱眉，“怎么还不给我盛馄饨？”
店老板这才回过神，他惹不起也不敢躲，硬着头皮答应：“马上，马上！”
虽然不给钱，但是那把剑着实很值钱，店老板除了煮了两大碗馄饨，还切了不少小菜酱瓜端给褚洵。
褚洵也不客气，最后竟然把那两大碗全都吃光了，他撂下筷子，望一望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，终于开始赶路。
再往前十几里就是凤天城了。
因为这城中走出过两位武林盟主，因此被江湖人奉为武林盟的都城。
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都城上京，却是武林人来往最多的城池，街上随处可见的匆匆行人，都有可能是威震江湖多年的大侠。
甚至如今被奉为“武林四圣”的四大门派，都会在春日到这里来遴选弟子，其场面之盛大，总会吸引不少初入江湖之人，甚至连京中的贵人，都会把子弟送到这儿来拜师学艺。
褚洵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。
但他真正的目的，其实是想寻一株药。
那药名为灵仙草，据传百年才得一株，当今世上只有过两株，一株在皇宫，如今已经被用掉了，另一株，也是仅存的一株就在这凤天城主府。
再过三个月是老皇帝五十大寿，凤天城主赵云天早已放出话来，要将这灵仙草作为寿礼献给皇上。
可凤天城离京山里，灵仙草又分外矜贵，为此，赵云天特意请来了“武林四圣”之一的清风剑派为他一路押行护送。
如此一来，便是褚洵也不能拦路明抢，需得换个方式。
而最好的办法，就是混进清风派。
明日，清风派就会在凤天城内召开比武大会，届时会选出八位弟子加入本派，之后一齐北上。
褚洵打的就是这个主意。
他知道，这些大门派遴选弟子之前，会在凤天城内外安排眼线，提早注意一些颇有天赋的孩子，省得被其他门派抢走。
因此，褚洵特意早到三天，在凤天城外闹出了不少动静，这清风派只怕想不注意他都难。
身份和住处早已有人替他提前安排好了，接下来，褚洵只需等到明日的比武大会，小露一手便可。
思及此，褚洵才总算是松一口气，多日来都阴雨连绵的心情终于转晴。
进城后，他找到自己的住处，是一间二进的小宅院，不算很大，但他一个人住也算绰绰有余。
因为在凤天城休住不了多久，因此昭平只给他挑了两个铺床做饭的婆子，和一个干粗活的小厮，都是牙房新买来的，不是教中人，并不知褚洵的真实身份。
褚洵与他们见过之后，交代小厮预备纸笔磨墨，他先到先修书一封发回了逍遥谷，又一封信传给昭平。
昭平是逍遥谷的左护法，自小同褚洵一起长大，两人名为上下属，实际是情同手足，他年岁比褚洵长上两岁，处事也更加周全，这次褚洵离谷，亦带了昭平在身边。
但是两人并行实在碍眼，昭平便先去了离上京不远的承诲山庄，替他监视朝廷的动向。
将信都发出去后，褚洵伸了个懒腰，换了身衣裳，决意去城中遛遛。
-
凤天城主府。
“臣等参见世子殿下，殿下金安。”城主赵云天携两位副城主及其家眷，齐齐跪叩在正堂之外。
沈琢文不等赵云天跪实，就已经伸手将他扶住，他语气谦虚恭谨，“赵城主何须多礼，您是我大雍良臣将才，又是长辈，琢文受不得您的礼。”
赵云天立刻拱手道：“世子殿下说笑了，您是天潢贵胄，臣怎敢在您面前倚老卖老？”
沈琢文拍拍他的胳膊，笑道：“这次护送灵仙草一事，本不该我插手，只是我也是听命行事，您知道，太子一向纯孝，如今陛下身子不如从前，正需这株仙草续命，难免就心急了些。”
“只是太子殿下忙于国事，不能亲自过来，只能派我来跑一趟。”沈琢文态度很好，没有一点绥王世子的架子，语气更是和缓，“只不过，您也只我只是一介书生，向来不懂这些江湖事，届时还要赵城主多多提携指教。”
上献灵仙草本是他凤天城对圣上的一片忠心，可是如今朝廷派人来督送，这事儿就变了个味。赵云天自然心里不满，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天，心里就憋着一股郁气，此时听到沈琢文的话，才算是消散了些。
刚硬的面上也终于显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，“世子说笑了。太子殿下既命您督从护卫，臣等一定会配合的。”
沈琢文说：“我已经听说了，城主特意请了清风派的少侠们随行护送，我空有个督从的虚名，实际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，只怕届时还要给大家惹麻烦。”
赵云天听他这话似有深意，愣了愣，顺着往下问：“那世子殿下的意思是？”
沈琢文温和一笑，深邃的眸底漾开一片波澜，如春风徐徐，不紧不慢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的世子身份就只有几位城主知晓便可，您随便给我借个身份，让我能跟在随行队伍里就好，省得清风派的少侠们拘谨约束。”
“这……”赵云天有些犹豫，主要是怕清风派的人不把沈琢文当回事，到时候他遇险出事。
毕竟是绥王世子，皇帝亲侄子，虽然不通武艺，却是太子殿下的亲信。
要是真出了什么事，他怎么和朝廷交代？
沈琢文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，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影，说：“城主放心，琢文一介书生自然不敢独自出行，我有护卫随身保护，到时候要真发生什么意外，他会护我周全。”
既如此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，大不了出发后多给这位文弱世子派几个护卫。
见赵云天终于应下，沈琢文也松了口气，他端着一张笑脸同几位城主又寒暄几句，然后婉拒了赵云天邀他住到城主府的建议，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——
凤阳楼。
这里既是食肆又是酒楼，三教九流汇聚，打探消息更方便些，最重要的是，这里是绥王府的产业，早在十几年前，凤天城在江湖中初崛起，沈琢文的父亲便意识到了江湖门派对于朝廷的重要，在很多武林人聚集的城中，提早埋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。
不过，沈琢文此时隐藏身份，只以一个普通书生的身份住在这里，行事十分低调。
他先回房沐浴，而后将今日与赵云天的谈话和接下来的计划写进密奏中，封好交给自己的近卫项呈。
项呈躬身接过，却没记着下去，而且问沈琢文：“公子可要用膳吗？”
沈琢文摇摇头，“你去传信，我自己到下面吃。”
“是。”
-
此时已经过了饭点，凤阳楼一层大堂人不算多，沈琢文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，叫了一碗阳春面。
正吃着，忽然感觉桌角被人敲了敲，本以为是送菜的伙计，不想偏头一看，竟是方才在城外遇到的少年。
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，手里的剑也不知去向，唯独面上桀骜依旧，他抱臂倚在沈琢文隔壁的桌子上，长腿搭在沈琢文坐下的长凳上，冷声质问：“方才在城外，你是不是也在？”
沈琢文微微一怔，眼底写满了诧异和无措，他搁下碗筷，很是不解地问：“少侠这是何意？在下不曾见过你。”
他的声音温温柔柔，再加上这通身的衣着气质，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，褚洵一向看不起读书人，他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人，质问道：“难道你没在么？”
沈琢文微微瞪大眼睛，仍旧一脸茫然的模样。
褚洵不屑于和这样的弱鸡书生较劲，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似的，抬脚使劲踹了一下沈琢文坐着的长凳，好在沈琢文本就挨着窗边，有墙挡着，否则以他的腿力，能直接将人踹到大街上。
沈琢文的肩膀狠狠撞上墙壁，疼得他面色发白，他捂着胸口，深吸一口气，缓缓敛去眼底的惊讶和戾色。
从褚洵的角度看，他整个人垂头耷脑，一看就很好欺负样子。
褚洵最看不得有人摆出这幅样子，他冷哼一声，当即扬长而去。
听到他脚步声彻底离开，沈琢文才恢复了神情，重新坐正，桌上的阳春面还没吃完，他重新拿起木筷，深呼一口气，到底是吃不进去了，他将筷子一拍，转身上楼。
而他刚刚离开的桌面上，早已没了筷子的踪影，只余一摊竹色粉末。
风一吹，就散了个无影无踪。
回到房间，沈琢文推开窗子，在窗框上轻敲了两下，一个身着劲服的暗卫不知哪冒出来，翻身进窗，跪在沈琢文的面前，“主子有何吩咐？”
沈琢文轻捻了两下指腹，眼底神情晦暗难明，他吩咐道：“方才那个少年，去查查他的来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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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篇差点把哥哥踹飞，小褚真的超勇哒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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